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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人心的野兽

二世现在身处一个小平台上。这个平台是由整块大理岩雕刻而成,地面上有着月槲的刻像。平台上还有一盏微弱的油灯,油灯旁放有一个小火把,火把旁则是一个奇怪的石制管道。

平台周围,则是无边无际的黑暗。

平台边缘没有护栏,二世壮着胆子朝边缘挪了几步,接着他往下面瞟了一眼。那深邃的黑暗差点儿把他拉了下去,他连忙大叫着后退了好几步,一屁股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与此同时,克兰门汀扭曲着身体从通道里慢慢地钻了出来。她的她嗅了嗅周围的空气,咧开嘴笑了起来。

“啊,现在我们到这儿啦。怎么样?这地方很令人称奇吧?”

克兰门汀慢慢地朝油灯那里走了过去,哪怕自己眼睛看不见了,她似乎也清楚的知道自己走到了什么位置。她在油灯前停了下来,伸出手去握住了油灯里的火把。接着,她慢慢地把火把递向那个奇怪的石制管道。

“屏住你的呼吸吧,北方人。接下来你会看到人间仙境!”

那石制管道中像是浸满了油脂,火把的火焰一碰到它,一团火苗便窜了出去,接着火焰顺着石制管道飞快地蔓延出去。在黑暗中,一条火蛇正在盘旋着上下四窜,而在它经过的地方,每隔一段距离就有数盏油灯被点亮。不一会儿,原本漆黑的地方被火焰映照,二世也得以看清周围的东西。

二世惊讶地叫道:“这,这难道是?”

“哼,北方人,欢迎来到亚登的深渊—月槲之宫!!!”

二世和克兰门汀所在的地方,正是被亚登人用作墓穴的月槲之宫。之前参加浮力德的葬礼时,二世听托尼老板给他讲过。如果从外面看,月槲之宫和亚登的其他石柱没什么区别,但它的内部构造却别是一番天地。石柱内部被尽可能地凿空,但在中空的内部,亚登的先民们又搭建了一个石制的高塔,塔顶直达石柱顶端。月槲之宫的内壁和这个石塔便是用作墓室的地点,内壁上被凿出了无数个排列整齐的长方形墓室,每个墓室只容得下一人。石塔上也有着同样的墓室,但它们比内壁上的墓室要大一些,应该是用来安放亚登历史名人的遗体。在石塔外围和内壁上,有着一条看起来异常凶险的栈道,两个人并排站在上面都很勉强。而且由于年代久远,这些木制的栈道看起来摇摇欲坠,而从上面掉下来就是死路一条。

“怎么样?很美丽对吧?这死亡的圣地。”克兰门汀笑着对二世说道。

“还行吧,就是邻居太多,而且挤的不行。我还是挺喜欢我们北方的墓地,一人独占一块地。”

二世现在所处的平台,距离月槲之宫的底部有差不多三十多米,但离那座石塔只有数米的距离。克兰门汀持着短剑一步步朝二世逼近,逼迫着他做出决定。

“成为血神之血的温床有什么不好吗?它能给你无法想象的力量,它能让你体会到不可思议的快感,他还能向你展现无名之王力量的冰山一角!你能成为我们伟大征途的一员,收获无上荣光!”

“哼,要真像你说的那么厉害,那你自己怎么不贡献出来?”

“我现在只是附身在这个一无是处的女孩身上。她太过柔弱,太过无力!血神之血只青睐强大的身体,这具身体不配成为它的温床!”

克兰门汀越来越近了,二世不能再跟她扯嘴皮子了。现在对她用蒸汽喷射器已经没用了,他完全想不到克兰门汀居然能在看不见的情况下准确地定位自己,真不愧是个恶魔。既然绕道走、反击这两个选项都被排除,那么就给二世的只有一条路了。

二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自己已经在鬼门关上闯过那么多次了,今天可不能就这样憋屈地栽在这恶魔手里。

“来吧!北方人!向无名之王献出你的身心吧!”

“不好意思,我拒绝这门生意。”

说罢,二世转过身去并且开始奔跑起来。克兰门汀先是愣了一下,接着便明白了二世想干些什么。但她已经来不及阻止二世了,因为二世已经纵身一跃,从平台跳向了不远处的石塔。

“你什么毛病啊,不要命了?!!!”

二世倾尽全力,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飞向了石塔。但毕竟他之前耗费的体力太多,他下坠了好几米才飞到石塔跟前。接着他伸出手去抓住石塔外围栈道的护栏,巨大的冲击力瞬间粉碎了木制护栏和一部分栈道,二世重重地砸到了更下一层的栈道上。

二世痛苦地翻了个身,吐出了一口鲜血。他的手臂几乎要碎掉了,背也撞到了石塔。他觉得自己可能断了一根肋骨,疼得几乎无法呼吸。但现在也不是停下来休息的时候,他挣扎着从地上爬了起来,一边咳嗽着一边寻找着离开这儿的道路。由于他砸坏了上一层的栈道,二世现在只能往下走,通过外围的栈道去到月槲之宫的顶端,那儿就是月槲之宫的出入口。

“你可真是个疯子!!!”克兰门汀站在平台边缘,看向了摇摇晃晃的二世,愤怒地大喊着。

二世现在没有那个心思去还嘴,他只想快一点离开这儿。

克兰门汀恼怒地大叫了一声,接着她也向后退了几步并开始助跑起来。

“怎么可能让宝贵的温床逃掉?!!!”

大事不妙!二世咬着牙开始小跑了起来,他现在已经没力气和克兰门汀肉搏了。

随着一声巨响,克兰门汀也成功地跳到了石塔的栈道上。虽然她暂时失去了视力,但她对月槲之宫的内部构造了如指掌,再加上她本身就比较轻,所以她没有像二世那般狼狈。

“我~来~啦~~~”

背后传来的恶寒让二世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而他此时也抵达了月槲之宫的底部。这儿安置着诸多石棺,二世赶紧跑到一处较远的石棺旁躲了起来。

克兰门汀从离地面两米高的地方跳了下来,不停地嗅着周围的空气。幸运的是,由于月槲之宫内部充斥着一股由尸臭和香油混合而成的奇妙味道,克兰门汀暂时失去了对二世的追踪。

“快出来~快出来~不管你藏哪儿~”

克兰门汀哼着奇怪的调调,不停用短剑轻轻敲打着周围的物体。那副油灯照映下的扭曲模样着实令人毛骨悚然。二世趴在地上,慢慢地朝内壁栈道那边爬过去。

“小伙子,你知道吗?这最近几十天可是我最倒霉的时候。”克兰门汀扭着头,四下观望着说道,“先是阿尔特翠丝那婊子想造我的反,接着就是我上一个宝贵的温床—唐纳德被人给做掉了,再然后就是你这狗东西来坏我好事。”

二世默不作声,但克兰门汀的每句话他都听在心里。根据克兰门汀的话,阿尔特翠丝的确是结社成员。但这也太不可思议了,她完全没有表露出一丝一毫的疯狂倾向,还不停地救治着在与结社战斗时受伤的人们。造反又是什么意思?难道她又叛变了?

一时间诸多问题填满了二世的脑子,但现在可不是思考这些的时。在快要爬到栈道底端时,二世从口袋里把最后几枚钱币掏了出来,远远地投掷了出去。钱币砸在了石棺上发出一阵清脆的声响,克兰门汀一下把头扭向那边,接着笑着走了过去。

就是现在!二世与克兰门汀拉开了足够的距离,他发了疯似地跑向了栈道。克兰门汀也在第一时间捕捉到了他的动向,但哪怕是她也没能记住月槲之宫里每一件物品的位置,那些地上摆放着的陶瓷瓶绊了她好几跤。这显然激怒了她,但克兰门汀越是愤怒,这地上的瓶子就越是能给她带来麻烦。

“这些该死的瓶子!你给我站住!”

二世此时已经逃了很长一段距离,而克兰门汀才刚刚抵达栈道。二世已经累得气喘吁吁了,拖着沉重的脚步往上面走着。

“必须得逃出去......”

克兰门汀也停下了呼喊,她扶着身旁的棺木,恶狠狠地瞪着二世的背影,喘着气说道:“果然这具身体还是太勉强了吗?早知道有这么多麻烦就换个人......”

就这样,两个虚弱不堪的人挣扎着往上方爬了许久,期间整个月槲之宫都回荡着二人的喘息声。

“你这家伙.....放弃挣扎了行不行?...真是够麻烦的...”

二世毫不理会克兰门汀的话语,他不能在这里倒下,他也绝不可能把自己的身体交给这样一帮肮脏污浊的邪教徒,更不会去侍奉那万恶的无名之王。

“我跟你说,无名之王不会像那个骗子般的主上一样玩弄他的信徒!把你的身心给予他,他会回报以卓越的力量!看看我!看看我们的刺客!!!除了无名之王,有其他神祗能做到吗?他们只会给你许下空洞般的承诺,让你们终日在活在惶恐之中!!!”

“住嘴......”

“只有!只有无名之王!他就在这世上陪伴着崇拜他的人们,而不是高高地坐在云端!”

“住嘴!”

“你已经见过他展现的神迹了,还有什么比这更能说服人的呢?加入我们......”

“住嘴!你这丑陋的恶魔,吃人的野兽!你们结社教徒,居然会为了力量而出卖自己的一切,甚至放弃自己为人的尊严!人类的确有缺陷,但这些缺陷也是我们身为人必不可少的特质!像你们这样,为了区区力量舍弃人类这高贵的身份,这种做法我绝不赞同!!!”

二世从心底爆发出的这份怒火,一时间连克兰门汀也被震慑住。她感觉到眼前这个愤怒的男人绝非等闲之辈,她的步伐也随之慢了下来。

“这不像是个毫无信仰的北方人所能迸发出的情感。你这家伙,到底是什么人?”

“你们这些鼠辈不是早就知道了么?”

克兰门汀气的咬牙切齿,大喊道:“斯泽吉姆二世!回答我的问题!你到底是什么人?!!”

二世站起身来,用他那如太阳般灼热的目光瞪住了克兰门汀。

“你无需知晓我的名号,你只需要知道,只要你们还存在一天,我就会跟你们斗争到底,绝不停息!!!”

虽然嘴上很强势,但二世必须尽快逃离这里。也许是刚才爆发出的斗志,二世感觉恢复了一部分力量,他开始朝出口方向奔跑了起来。

“你这家伙,你这家伙!!!”

克兰门汀此时已经心有余而力不足了,拉菲的身体本来就柔弱,再被她这么搞上一出,她不得不停下来恢复体力,而脱臼的左臂给她带来的阵阵剧痛,更是让她恼怒不已。这时,克兰门汀向二世的背影投过去一个嫉妒怨恨的眼神,接着她深吸一口气,张大了嘴。

“西格维尔!!你这蠢货听到了吗?快来给我抓住这个家伙!你必须得过来!快给我过来啊!!!”

这家伙已经疯掉了!二世鄙夷地吐了口唾沫,接着往上面走去。月槲之宫的出口就在眼前,那是一道雕刻着精美图案的石制大门,而且这种石门没有办法用铁链捆住,也没有办法上锁,只有与月槲之宫相连的石桥上有上锁的铁门阻挡,石桥下就是亚登的河流。二世只要能逃出去,就可以跳到河里,接着再去找赫博等人。他憋足最后一股劲,来到了这道石门面前。他抓住石门上的凹槽,奋力拉动着这道沉重的石门。

终于,石门被拉开了,一股阳光照射了进来,刺得二世睁不开眼。温暖的日光驱散了二世身上的寒冷,他也跟着松了一口气。

但,他这口气松的太早了。

因为猪脸面具人像是鬼魅般从那明媚的阳光中出现,来到了他面前。

紧接着,二世的小腹就结结实实地挨了猪脸面具人的一记飞踢。那巨大的冲击力瞬间将二世击飞,之后他重重地砸在了月槲之宫的内壁上,又坠落下来。在砸碎了几层栈道后,他躺在一片狼藉地栈道上,意识正在飞速地消逝。

“可恶.....居然倒在了这种地方.......”

......

一片黑暗吞噬了二世。他在这黑暗中不停奔跑着,不停地呼喊着。但回应他的,不是他信赖的伙伴们,而是如地震一般的马蹄声。

“蛮族!蛮族!!!”

那些状如猛兽,穿着坚实铁甲,手执锋利铁剑,眼如死神的野蛮人,骑着风驰电掣的战马,向二世这边发起了冲锋。

而在二世的身后,则是一群无畏的圣殿骑士。他们同样向二世这边发起了冲锋,双方在二世身边爆发了激烈的战斗。一个又一个人满身是血地倒在了地上,接着更多的人从后面冲了上来,刀剑碰撞,鲜血淋漓。

“这就是我主所说的下界吗?为什么这么残酷......”

二世木然地站在交战区,血液溅到了他脸上,尸体倒在了他脚边。那空洞、毫无生气的眼睛盯着二世,像是在哭诉命运的不公,恐怖而哀怨。

二世捂住嘴不让自己吐出来,他无助地在乱成一团的厮杀区乱跑着。

“谁来,谁来救救我?!!”

但是,这战场像是要把每一个涉足的人都给吞噬似的,尸体越堆越多,血液越积越深,最后战场竟然化为了一片血海。二世吃力地在这片血海中行走着,完全不知道自己该去哪儿的他,只是在茫然的挪动着身体。接着血海越来越深,越来越深,先是淹没了他的腰,接着便是他的脖子。

最后,他终于被鲜血所淹没,渐渐沉没向了下方的黑暗。二世在浑浊的暗红中,拼命地想要喘息。但这濒死感让他动弹不得。

“就这么结束了吗?万策皆尽啊......”

“......放弃还为时过早......”

“...谁?...”

话音未落,一双大手刺破了血海,一把抓住了二世的胸膛。这话音无法分辨出男女,又极度低哑。

“现在放弃还为时过早。”

接着,这双手将二世从血海中拉了出来,但二世的眼睛被血水沾染,无法看清这双手的主人。

“但是,他们杀了我,我已经死了!”

“你还能走下去。这儿还不是你旅程的终点。”

接着,一股剧烈地疼痛感从二世的胸口传来,而他那渐渐消散的生命又开始挣扎起来。

“等等!”

二世徒劳地挥舞着双手,试图抓住那虚无缥缈的幻想,但在下一刻,他的胸膛像是炸开一般。接着一股冰冷刺骨的寒气钻进了他的肺里,疼的他大叫了一声。

“叫唤的这么厉害,看来你生命力不是一般的顽强啊。”

满脸冷汗的二世大口大口地喘着气,意识也回到了冰冷的月槲之宫。他现在躺在之前抵达的平台上,克兰门汀手里攥着一个黑色的瓶子,正在往瓶子里灌注着暗红的液体。

“你,你做了什么?!!”

二世虽然恢复了意识,但他的体力还未回复,受的内伤也比较重,只能眼睁睁瞪着克兰门汀一步步逼近自己。

“别担心,我刚才只是给你的心脏打了一针药剂。要成为血神之血的温床,必须要保持意志清醒,去感受它给你带来的所有改变。”

猪脸面具人蹲坐在不远处的角落里,一边用磨刀石打磨着他的短剑,一边盯着克兰门汀和二世的一举一动。而且猪脸面具人身上的斗篷全是新鲜的血污看来他已经成功地攻入了亚登卫队守卫血神之血的地方,血神之血也被夺走了。

接下来,克兰门汀拖着她受伤的左臂走到了二世跟前,举起那个瓶子,抑制不住自己内心的兴奋大笑了起来。

“啊!!!我已经等不及看到血神之血在你体内的变化了!那份痛苦,那份愉悦,那份绝望!好好用你的身心去体验吧!”

那癫狂的模样令人毛骨悚然,二世挣扎着向后退,但不得不在平台边的悬崖处停了下来,他此时也没有多余的力气逃跑了。

“来吧!成为结社的一员,奉献出你的灵魂与肉体!!!”

克兰门汀扑到了二世的身上,想要把瓶子塞进二世的嘴里。但她左臂无法动弹,而二世也奋力抵抗着,克兰门汀花了好大力气也没把瓶子塞进去。

“这可是你逼我的,可别怪我要让你吃点苦头了!”

克兰门汀把瓶子和宽刃短剑一起捏在右手里,接着她用短剑的剑柄狠狠地敲在了二世受伤的肋骨处,那一瞬间的剧痛差点让他再次昏厥过去。但二世哪怕眼睛瞪得差点都鼓了出来,他还是紧紧地闭着嘴唇,不给克兰门汀机会。

恼羞成怒的克兰门汀把宽刃短剑的剑刃抵到了二世的嘴角,恶狠狠地威胁到:“别以为我下不去手,我再给你最后一次选择的机会,你是要自己乖乖张开嘴巴接受血神之血,还是要我把你的嘴给割开,等完成仪式后给你缝上,连麻药都不上?”

二世绝不打算就这样被腐化,既然你这么想要我的身体作为血神之血的容器,那么如何才能彻底打击到你们?

答案很简单,让你们得不到。

下定了决心后,二世准备效仿古代传说里的死士,咬断自己的舌头。

邪教徒,怎么可能让你们得逞?!!!

克兰门汀察觉到了二世那决绝的眼神,立马惊慌起来,她一边咒骂着二世一边掐住他的嘴,又冲着猪脸面具人大喊:“快过来帮忙!蠢猪!!!!把这家伙嘴撬开!!!”

奇怪的是,原本对克兰门汀言听计从的猪脸面具人,像是聋掉了似的,专心致志地磨着自己的剑,完全没有理会愤怒的克兰门汀。

“这家伙耳朵烂掉了?喂!西格维德!你听得见吗?”

对方依旧磨着剑。

“呃啊!!!算了,我自己来!”

克兰门汀打算直接把瓶子砸碎在二世的嘴上,让血神之血通过鼻腔流入二世体内。虽然会损失掉一部分,但最后收获时可以弥补回来。

但就在克兰门汀要动手时,一声严厉的话音从她背后叫住了她。

“克兰门汀!你还要胡闹到什么时候?!”

克兰门汀和二世都被吓了一跳,望向了声音传出的方向。声音的主人,是亚登神殿的大祭司,猪脸面具人西格维德之女,阿尔特翠丝。

克兰门汀充满敌意地望着阿尔特翠丝,质问道:“你这家伙,来这里做什么?”

“这儿是亚登的古代地牢,亚登神殿的地下,我又是神殿的大祭司,来这里还需要对你说明理由吗?”

阿尔特翠丝身后跟着她的两名随身侍女,看来她们也是结社的一员。这可真是令人震惊,亚登的上层人物居然是邪教徒,二世咽了口唾沫,看来自己今天难逃一死。

猪脸面具人仍旧专心致志地磨着剑,阿尔特翠丝从他身边经过时低头看了他一眼,但一句话也没讲。

阿尔特翠丝走到二世跟前,看了他一眼,说道:“我就知道你不是一般人。那天给你做预言的时候,那可怕的场景可比这月槲之宫更加瘆人。”

“够了!你的目的是什么?”克兰门汀从二世身上站了起来,冲阿尔特翠丝喊道。

“我听闻你把血神之血夺回来了,我前来祝贺不行吗?”

“你这家伙,自从你勾搭上那个叫巧手匠的怪胎后,就不停地跟我作对!”

“哪里,您可是结社在亚登的代表,我怎么可能对您不敬?”

克兰门汀显然不信任她,攥紧了手里的短剑。二世回想起来,他刚来到亚登的时候,阿尔特翠丝用一面镜子硬生生退治了克兰门汀,想必那一定是巧手匠给的魔法道具。

克兰门汀扬起一丝媚笑,说道:“我知道你一定在打着其他算盘,阿尔特翠丝。但你能奈我何?你的父亲只听从我的命令,我可以让他把你当场捅死,你能反抗吗?”

阿尔特翠丝不为所动,她把手伸向了她的口袋里。显然这个举动激怒了克兰门汀,她朝猪脸面具人喊道:“快把这婊子抓起来!”

这次猪脸面具人听从了克兰门汀的命令,瞬间来到阿尔特翠丝身后,用自己那只大手紧紧捏住了阿尔特翠丝的手腕,让她动弹不得。克兰门汀接着走了过来,把手伸进了阿尔特翠丝的口袋。接着,她从口袋里掏出了那面银镜,大笑起来,把它扔向了月槲之宫的底部。

“这下你就没有把戏可以耍了!”

阿尔特翠丝的侍女们一言不发地站在后面,完全不担心阿尔特翠丝会出什么事。二世觉得这其中必有蹊跷,他静静地待在自己的位置上,等待着。

克兰门汀走到阿尔特翠丝面前,蹲了下来说道:“今天,血神之血归位了,我将执行我们最初的计划。让这个亚登变成死亡的摇篮!”

“是吗?也只有你这种癫狂之人才有这种想法。”

“你就继续嘴硬吧,阿尔特翠丝。你将在我设置的贵宾席上观赏这场,致敬无名之王的盛大演出!”

克兰门汀开始狂妄地大笑了起来,她确信阿尔特翠丝不会对自己造成任何威胁,猪脸面具人也会绝对听从自己的命令。也就是这个时刻,她放松了警惕,浑身都是破绽。下一秒,原本紧紧抓着阿尔特翠丝的猪脸面具人松开了自己的手,阿尔特翠丝则从自己的另一个口袋里掏出一根银针,猛地蹿了起来并一针扎在了克兰门汀的脖子上。这一切发生得太过迅速,连一直静观其变的二世都没能看清每一个动作。

克兰门汀那狂妄的表情先是僵住,之后变为了疑惑,而她也开始站立不稳起来。

“......你......你!!!西格维尔!你在干嘛?!”

“你只下令抓住我,没下令不许松开我吧?放心吧,克兰门汀,这根银针上涂着我特制的浓缩麻醉药,不会杀了你。”

克兰门汀软绵绵地倒在了地上,有气无力地喘息着。阿尔特翠丝来到她身边,从她身上拿走了两瓶血神之血,顺便也拿走了克兰门汀用来转化二世的小黑瓶。

“...无...无名之王会惩罚你的...叛徒...”

“到时候再说吧,在那之前,我会把你好好地给软禁起来。你呀,在拉菲死掉之前只能呆在她身上,是多么的可悲啊。”

阿尔特翠丝拿着血神之血,又走到了二世跟前,说道:“至于你,我可以用你生成更多的血神之血。所以你别担心,我会全力保障你的生命安全。”

“你可是亚登的大祭司!为何要背叛你信仰的诸神,背叛信任你的亚登人,投入这样一个邪教的怀抱?!!!”

面对二世的质问,阿尔特翠丝很平静的回答道:“因为血神之血。”

“什么?”

“二十年前,我的父亲在海战中牺牲了,年少时的我很绝望,我的父亲是一名伟大的亚登人,也是我最亲切的伙伴。”

阿尔特翠丝走到猪脸面具人旁边,抚摸着他早已失去生气的皮肤,接着说道:“当我父亲的遗体被放上小舟送出亚登时,我跳进河流追了上去。当我在下游找到他时,我已经太过劳累,奄奄一息。但也正是这时,结社的人找到了我。他们当场向我展现了血神之血的神迹,那浑浊的血液进入父亲体内后不久,原本应该死去的他重新站了起来,抚摸着我的脸庞,就像他从未离开一样。”

“但他们是邪教!他们要为那疯狂而邪恶的行径负责!!!”

“我知道,他们是要为几个亚登人的死而负责。”阿尔特翠丝举起了血神之血,说道:“但是你不想知道血神之血还能做些什么吗?这也是这二十多来我一直在探索的问题。我成为亚登大祭司,也只是为我的实验提供便利而已。我拼命地学习医学、研究人体,就是为了探索血神之血给它们带来的变化。”

“本来,我是不打算在亚登掀起太大的波浪的,我可不想让结社这个名号在亚登人尽皆知。而且,在二十年前的大瘟疫时,原本的结社成员都染上瘟疫死掉了,所以浮力德和赫博花了那么多努力却毫无收获。”

阿尔特翠丝鄙夷地瞪着克兰门汀,说道:“但就是这个恶魔,打乱了我的所有计划。她满脑子想着的都是愚昧地效忠,从不思考血神之血那无限的可能性。而且她做事完全不计后果,结果每个亚登人都知道拉菲被恶魔附身了。我不得不采取一些极端的方法来弥补她造成的损失。但她也是个十足的蠢货,还以为我父亲只听从她一人的命令。我承认你也给我的实验带来了些好处,比方说制造血神之血的方法。但现在,你已经成了我的障碍。”

阿尔特翠丝大笑了两声,朝地上的克兰门汀说道:“克兰门汀,你知道你那宝贵的祭品、唐纳德也是被我设计除掉的吗?当天要他去骚扰那个通缉犯的人是我。”

“你,你这家伙!!!”

克兰门汀躺在地上冷笑起来,并对着二世说道:“浮力德也是被她毒死的,之前的烟雾也是她搞的鬼,多么邪恶的女人!”

阿尔特翠丝没有反驳克兰门汀的话语,二世咽了口唾沫,他没想到阿尔特翠丝能做出这种事,想必她平时努力抢救亚登卫队的伤员也是为了避嫌。

“说到这个,我还想找巧手匠买点东西。我相信他有一些有着特殊作用的工具。”阿尔特翠丝笑着对克兰门汀说道,“我保证那会让你欲罢不能。”

巧手匠那家伙,还真是热衷于诱人堕落啊,他那邪魅的笑容立马浮现在二世脑海里,让他一阵胆寒。

“无聊的话题就此打住,斯泽吉姆二世先生,抱歉呐,得让你做出一点小小的牺牲。”

阿尔特翠丝拿着黑瓶逼近了,二世却有了主意。之前由于克兰门汀骑在自己身上而且已经吃了一发蒸汽喷射器,二世没有逃跑的机会。现在虽然猪脸面具人就在一旁,但他就站在平台的油灯旁,而且二世有自信能对付阿尔特翠丝和她的两名侍女。蒸汽喷射器还有两发,自己也趁克兰门汀和阿尔特翠丝争吵的时候又恢复了一部分体力。只要把握好时机,他应该能逃走。

在做了决定后,二世用眼角的余光判断了在场所有人的位置,在阿尔特翠丝接近的瞬间,他一拳揍向了阿尔特翠丝的小腹,同时举起手腕朝猪脸面具人的方向,蒸汽喷射器喷出一大团油气混合物,并在一瞬间被油灯点燃,炸出一团巨大的火焰团,逼退了猪脸面具人。阿尔特翠丝被这突然一记重拳打得跪在地上,手里的两瓶血神之血也滚落在了地上。二世立马奔向了平台的通道,中途他还顺带捡起一瓶血神之血。

阿尔特翠丝的两名侍女掏出了祭祀短刀要拦住二世,但毕竟只是两个女子,二世毫不犹豫地用手肘把她们击倒在地。等猪脸面具人扑灭身上的火焰时,二世已经快逃到通道口了。

正当猪脸面具人要去追二世时,一阵奸笑惊住了在场的所有人。阿尔特翠丝抬起头来,瞪着眼睛喊道:

“克兰门汀!!!你要干什么?!!!!”

克兰门汀手里攥着另一瓶血神之血,那瓶颜色比二世手上的颜色要鲜红很多。她大笑着对阿尔特翠丝喊道:“你不是想看看血神之血还能做什么吗?我就向你展示一下它的威力!”

猪脸面具人立刻上前打算制止她,但克兰门汀已经把瓶子的开关打开,并把瓶子里的血液一股脑地倒进了自己的喉咙。克兰门汀身体立刻开始剧烈抽搐起来,同时她的皮肤也发诶快的发生着变化,青筋暴起,甚至出现了大量的肉芽。大量的血液从她的口鼻和耳道里流了出来,她的喉咙也像是呛水一般咕噜咕噜响着,样子着实吓人。克兰门汀一边扭曲着一边往后退,接着一脚踩空,跌下了半空中的平台。

猪脸面具人冲到悬崖边,想看看克兰门汀是否摔死了。但当他刚把头探出悬崖边,一根细长的红色触手就像是长枪一般从悬崖下刺了上来,瞬间贯穿了猪脸面具人的头部。虽然他极力抵抗,但那触手又缠住了他的头,将他拖下了悬崖。

“父...父亲!!!!”

阿尔特翠丝挣扎着想从地上站起来,但当她看到接下来的一幕时,她便僵在了原地。

无数根同样鲜红的触手从悬崖下蔓延了上来,像是传说中的海怪触手一般胡乱地挥舞着。接着,克兰门汀从月槲之宫底部“浮”了上来。确切地说,是被从她一侧身体生长开的无数触手给托上来的。克兰门汀身体的整个右侧长满了密密麻麻的触手,完全不成人样,只有她的左臂和左脸还保持着人样。

阿尔特翠丝的侍女们看到变成怪物的克兰门汀后彻底被吓坏了,她们赶紧从地面爬起来拔腿就跑,但下一秒她们的肚子就被克兰门汀的触手给贯穿,接着被拖向了她。二世虽然见识过蛮族的加尼拔和机械巨人,但那些都比不上眼前这个,只有在最疯狂的梦境或者骇人的地狱中才会出现的怪物。他也想撒开腿就跑,但那些触手已经延伸到了他身后,把可以用来逃跑的通道给拦住了。

反观阿尔特翠丝,她不仅一点也不害怕,脸上的神情居然是抑制不住的喜悦。“啊......这就是血神之血能达到的效果吗?”

阿尔特翠丝向克兰门汀张开了双臂,说道:“我花了二十年,连血神之血的基础都没能完全理解,但现在,一个接受了超高剂量的人类身躯,居然能变成这样壮丽的存在,天知道这到底是不是血神之血的极限!!!”

“阿尔特翠丝!你疯了?二世跑到阿尔特翠丝身旁,盯着这怪物。那些触手将还在挣扎的猪脸面具人和侍女们的尸体刺成了马蜂窝,而且他们身上也开始长出了这些恶心的触手,化作了克兰门汀的一部分。克兰门汀的本体像是蠕虫一般扭动着,瞪着她那血红的左眼。

“我的天啊,她把他们都给吃掉了!”

不光是被触手抓住的三人,就连月槲之宫里的尸体也被克兰门汀的触手抓了起来并化作了克兰门汀身体的一部分。片刻后克兰门汀的触手便几乎塞满了整个月槲之宫,变成了一个巨大的、长着无数触手的恶心肉球。

阿尔特翠丝从地上站了起来,往克兰门汀走了过去。他转过身来对二世喊道:“斯泽吉姆二世,看到了吗?这就是血神之血的杰作!这世界无论再过多少年也不会出现这样壮观的生物!”

的确,人世间怎么会产生恶魔?恶魔都是从地狱跑到人间来的。

触手伸到了阿尔特翠丝身旁,将她整个人都给包裹了起来。那女人已经疯了!现在只有二世还站在平台上,而克兰门汀的触手已经伸向了他。

局势刻不容缓!二世转身朝油灯那儿飞扑过去。油灯已经被克兰门汀的触手给碰翻了,但它的木质支架也同样被引燃。二世扑过去抓住了一根正在燃烧的木棍,同时他的脚踝也被一根触手缠住,并猛地把二世拉向了克兰门汀。

二世完全无法抵抗这巨大的力道,他被触手倒吊着给提了起来,接着克兰门汀的本体出现在了这一大团触手之中,瞪着他。

那模样实在是太过令人作呕,二世强忍住心里的反胃感,并飞快地思考着该如何反击。此时,克兰门汀的一根触手卷着那瓶小黑瓶,往二世这边递了过来。

“这时候还想干这事?真是感谢你的厚爱啊,克兰门汀!”虽然此时正被吊在半空中,但二世此时已经有了反击的主意。

“但是不好意思,你和你的神不配被我服侍!”

二世将自己手里燃烧着的棍子掷向了克兰门汀的本体,不出他所料,克兰门汀用她的触手一把抓住了那根木棍。就是现在!二世举起手腕,朝那根木棍喷射出了最后的油气混合物,通过那根燃烧着的木棍,那一大团油气混合物瞬间被点燃,并顺势烧到了克兰门汀本体身上。显然这世上没有什么肉质的生物是不怕火烧的,哪怕是克兰门汀。她在一片烈焰中痛苦地尖叫着,原本抓着二世脚踝的触手也缩了回去,二世大叫着摔了下去。好在他身手抓住了平台边缘,不然他就真的掉下去摔死了。

二世咬着牙爬上了平台,原本堵着通道口的触手也都缩了回去。二世这辈子都跑得没这么快过,而那些触手也飞快地逼近了他。逃到之前同克兰门汀打斗时的房间时,二世想起来地牢里的油灯已经熄灭了,如果贸然跑进那迷宫般的地牢肯定会迷路,接着被克兰门汀的触手抓住。在做了快速的思考后,二世看向了房间角落里的水池,猪脸面具人之前就是从这儿离开的,那它一定与外界相连。二世扯掉了身上的外套,深吸一口气后纵身一跃跳进了水池。

这个水池虽然不大,但是比较深,有三米左右。二世能看到水池底有光亮,肯定是有个洞与亚登的河流相通。二世奋力地游向了水池底,果然发现了一个大窟窿。在钻过窟窿后,二世发现自己离水面还有一两米的距离,他憋足力气游向了水面,终于重新呼吸到了外界的新鲜空气。

二世此时在月槲之宫周围的河流里,不远处就有通向亚登街道的楼梯。当他好不容易爬上楼梯时,他听到月槲之宫那边发出阵阵沉闷的巨响。不祥的预感涌了上来,他飞奔着跑向了亚登的街道,等他到街道上时,有几个听到响动的人已经来到了月槲之宫外石桥的铁门处,朝里面望着。

“喂伙计!穿着衣服游泳可不是什么好事!当心受凉!”一个亚登男子冲二世喊道。

“你知道刚才月槲之宫里的声响是什么吗?听起来不太妙啊。”又一个亚登人向二世问道。

“快跑!月槲之宫里有怪物!”二世喘着气向众人喊道,“再不跑会被吃掉!”

“这人脑袋没问题吧?”

“会不会是游泳的时候脑子进水了?”

虽说自己已经打算要保护亚登的人们了,但在这种情况下他还是忍不住发起火来,喊道:“待会儿可别怪我没警告过你们!”

就在这时,一声巨响在月槲之宫顶端的入口处响了起来,接着月槲之宫的整个顶部就像是火山爆发似的被掀飞,无数根鲜红的触手从破损的缺口中冲了出来,向街道这边蔓延了过来。

在场的民众看到那扭曲着的触手,纷纷惊声尖叫起来,之后四散而逃。二世也往亚登卫队的营房跑去,想找到赫博和紫罗兰。

克兰门汀显然是吞噬掉了月槲之宫里的所有遗体,整个身体臃肿肥大,像极了一只硕大的海葵,但这只海葵正挥舞它的触手向亚登城里蠕动着,如果它进入亚登的主要住宅区,后果将不堪设想。

看到克兰门汀的人们都惊声尖叫地逃跑着,而那些选择躲在家里的人无一例外都被克兰门汀的触手从房里抓了出来,接着被残忍地撕成了碎片。一时间,亚登城西陷入了一片混乱,二世在受惊的人群中穿梭着,但亚登卫队的人都在城东,要赶到这里还需要一点时间。

“得想个办法拖住这玩意!”二世站在一座石桥上,盯着远处的克兰门汀。他必须给逃跑的人们争取时间,不然这座城都会成为克兰门汀的晚饭!

“有了,既然克兰门汀那么想让我成为血神之血的温床,那她肯定会冲着我来!”

二世咽了口唾沫,骂了一句脏话后跑到了离克兰门汀较近的地方,冲她大喊道:

“喂!克兰门汀!你这十足的丑八怪!你大爷我在这儿呐!!!”

克兰门汀看到了正在叫喊着的二世,缓慢地把她那庞大的身躯挪了过来,并向二世移动着。

“好,现在要做的就是不被抓住吃掉了。呵,还挺简单的对吧?”

二世给自己鼓舞了下精神,接着朝城中心的阿芙约之柱跑了过去。虽然阿芙约之柱是亚登的重要码头,也有着大量的商店和酒家,但好在它周围的住户比较少,而且便利的交通能让此地的人们迅速撤离。当二世跑到这里时,这儿的人们早就跑得没了影子,而且他还看到了不少赶来支援的亚登卫兵。

“这不是斯泽吉姆二世先生吗?”一名卫兵朝二世喊道。由于二世已经和赫博和奥斯克合作了一段时间,许多亚登卫兵都已经认得了他。二世跑到他们面前,问道:“赫博大人情况如何?”

“执政官大人已经撤到城南了,就在刚才猪脸面具人袭击了我们的一处仓库,我们正要追查他的下落。但我们看到平民们都在逃跑,有的还跟我们说有个怪物在城西作乱!是猪脸面具人吗?”

“不,猪脸面具人已经被那个怪物干掉了,现在它正追着我过来!”

话还没说完,克兰门汀便扭动着爬过一桩石柱,发出一声尖利的嚎叫,朝二世这边蠕动了过来。卫兵们在看到那怪物后纷纷目瞪口呆,大喊大叫着。

“阿芙约在上,那是什么妖怪?!”

“保持冷静,我的朋友们!”二世朝卫兵们喊道,“那家伙是冲着我来的,你们在这里只会被我牵连。你们几个快去神殿,奥斯克还在神殿里躺着呢,快去接应他!”

“那先生你怎么办?”

“等你们接应到奥斯克后,就把多余的人手叫到这边来,准备一些能够燃烧的东西,煤油、烈酒之类的,我们把这个东西烧成煤球!快!小心别被触手抓到了!”

看着克兰门汀身上那一团又一团的触手,士兵们个个头皮发麻,捏着武器的手止不住的颤抖,但他们还是义无反顾地往神殿那边跑了过去。二世朝他们的背影点了点头,接着开始准备对付眼前的大麻烦。

阿芙约之柱很是粗大,内部有足够的空间给二世活动。而通向阿芙约之柱的石桥都是些小型的桥梁,看起来无法支撑克兰门汀那庞大的身躯。如果二世能让克兰门汀掉到河里,他就可以想办法烧掉她。

“喂!肥球!吃那么多不怕走不动路吗?”

二世朝克兰门汀发动了新一轮的嘲讽,克兰门汀便尖叫着朝二世爬了过来。“噫!真是恶心,跟个溺死后泡肿了的死猪似的!恶心得很哟!!!”

二世已经能感觉到克兰门汀挪动时造成的地面震动了,那些触手也迅速地朝二世这边窜了过来。他急忙跑进阿芙约之柱,在里面众多房间与通道中寻找着向上的道路。

而当二世在阿芙约之柱里奔跑的时候,在城市另一头的紫罗兰也正在行动着。

就在刚才,紫罗兰和赫博一起在亚登的一处民居里躲藏着。猪脸面具人突袭了藏匿结社神器的仓库,他带着赫博来到这儿躲避。但不一会儿,他就听到外边传来人群嘈杂的声音,听起来有很多人正往这边跑。

主人家走了进来,看起来很是惊慌。赫博上前问道:“请问是有什么事发生了吗?”

“有个怪物在吃人!”店主人说道,“一个很大很丑的妖怪,在城西作乱!大家都在躲着它!”

“这又是什么情况?!”

“二位大人快逃吧,那不是人类能对付的东西!”

赫博和紫罗兰一同来到屋外,二人一眼就看到了远处那团恶心的触手肉球。赫博颤抖着念叨着塞浦路诸神的名字,而紫罗兰瞬间便做出了自己的判断。他朝民居的主人喊道:“麻烦把赫博大人带到安全的地方!”

“紫罗兰,你要干什么?”

紫罗兰丝毫没有注意到赫博的叫喊,他头也不回地就朝克兰门汀那边跑了过去。现在发生了这种情况,二世一定不会坐视不管,他一定会想办法对付这怪物!虽然紫罗兰很佩服二世在关键时刻爆发出的勇气,但他也明白这勇气有些时候也会要了他的命。

“那个傻子,最好别逞强!”

事与愿违,当紫罗兰抵达阿芙约之柱的时候,他一眼就看到了正在上面冲克兰门汀大喊大叫的二世。

“笨蛋!这是在找死!”

克兰门汀的身体已经挪动到了连接阿芙约之柱的一座石桥上,而这石桥很明显无法承受克兰门汀的重量,已经开始出现了裂缝。紫罗兰观察了这里的地形,如果那怪物从石桥上掉下去的话,虽说下面有河流,但周围的建筑物会居高临下地对怪物形成一个包围圈,紫罗兰一下便猜到了二世的计划。

“那家伙,是打算烧死这个东西吧!”

想必亚登卫队已经带着可燃物朝这边来了,但克兰门汀似乎也察觉到了身子底下这座桥的异样,用自己的触手抓住阿芙约之柱外壁上那些窗户,防止自己压垮这座桥。而她也朝二世伸出了诸多触手,想要抓住他。

必须要在触手抓住二世前拖住怪物!紫罗兰四下观望着,希望能找到一些有用的东西。这周围都只有一些商店,但紫罗兰从空气中闻到了一丝熟悉的味道,他循着味道来到一家店铺前。

这是一家专卖酒的店铺,有着十几缸装的满满当当的大酒桶。

接下来的事可想而知,当克兰门汀还在石桥上挣扎着想要抓住二世时,她完全没有注意到自己身后,有一条“酒河”已经淌到了自己身下。待酒桶全部清空后,紫罗兰手里攥着一根点燃的蜡烛,站在了克兰门汀身后。

站在阿芙约之柱上端的二世将紫罗兰的每个行动看得一清二楚,他由衷地感谢自己这个脑子灵光的好伙伴。他一只脚踏在围栏凹陷上,朝张牙舞爪的克兰门汀喊道:

“喂!肥球!看在你这么照顾我的份上,今天我就赠你一个大礼!亚登原产高级麦芽酒,还有一根上好的鲸脂蜡烛!”

当二世喊完最后一个字后,紫罗兰把手里的蜡烛丢到了这条酒河上。蜡烛落地瞬间,一条淡蓝色的火舌闪电般的窜了出去,顷刻之间来到克兰门汀身下。那炽热的温度立刻烧伤了克兰门汀,她尖叫着想逃离,但当她的触手一松劲,原本就摇摇欲坠的石桥瞬间崩塌,那团恶心的东西沉重地砸到了亚登河流里,溅起数米高的水花。

“成功了!!!”

二世从栏杆上伸出头,看到了正在水里挣扎着的克兰门汀。由于克兰门汀融合了太多尸体,身躯太过臃肿,她无法穿过阿芙约之柱周围的峡谷,已经被困在了这里。

现在就等亚登卫队的人了!二世希望自己的话被那几个卫兵牢牢记住,现在他已经没有法子来对付这东西了。

“主人!看那边!”

顺着紫罗兰指的方向,二世看到了几队站在房屋屋顶的亚登卫兵。他们手里都攥着一根特制的投石带,平常可以投掷出巴掌大小的厚实石块,现在他们都换成了装满粘稠油脂的陶罐。在不远处的屋顶上,奥斯克在一名卫兵的搀扶下指挥着队伍,还有一名卫兵替他发号施令。

“预备!!!”

卫兵们开始把油罐安置在投石带前端并点燃。

“瞄准!!!”

卫兵们开始以极快的速度旋转起投石带。

“射击!!!”

伴随着一阵阵响亮的啪啪声,几十个不大不小的火球飞向了半空中,之后砸向了克兰门汀。火球在克兰门汀身上摔个粉碎,奔涌而出的油脂也跟着被点燃。很快,克兰门汀身上便沾满了许多燃烧着的油脂团,而且还有更多的油脂浮在水面上燃烧着,逼迫克兰门汀朝没有油脂的水面前进,但也正中了亚登卫队的下怀。

在另一边的石桥上,还有另外一队卫兵。他们把能搜集到的所有燃油都给集中到了桥上,做好了倾倒的准备,克兰门汀也被那些不停地往她身上砸的油罐给驱赶到了这边来。

“来场盛大的焰火表演!!!!”

当克兰门汀马上就要经过桥下时,桥上的卫兵们立刻把准备好的油料往下倾倒,同时一名卫兵用火把点燃了油料,一条烈火瀑布便笔直地倾泻到了克兰门汀身上。那火焰如紧身衣般死死咬住了克兰门汀,她在这片烈焰中不停地惨叫着,四处挥舞着她的触手。

一股烧焦的臭味在城里弥漫着,而化作一团火球的克兰门汀也逐渐停止了活动。人们纷纷站在栏杆旁,观察着她的一举一动。

“呼!十二分熟!”二世擦了擦额头的汗珠,瘫坐在栏杆边喘着气。这一路下来耗费了他大量的体力,要是这都没能解决掉克兰门汀的话他可再没精力对付她了。

“不好!它还在动!”

一名卫兵惊慌地朝他的同伴们喊道,看起来已经烧成了漆黑焦炭的克兰门汀居然又开始蠕动起来,接着那团炭球就像是雏鸡破壳般碎裂开,而后一团较小的触手肉球从里面钻了出来,朝城外逃窜着。

该死!克兰门汀一定是在燃烧时把所有触手裹成了一层外壳来保命!二世想从地上爬起来追她,但他的双腿此刻沉重无比,跑都跑不动了。他眼睁睁地看着克兰门汀顺着河流朝城外逃窜,自己却在这儿干着急。由于被烧掉了大量触手,虽然克兰门汀受了严重的烧伤,但体积缩小后的她也能穿过城里的峡谷。亚登卫队无法在更短的时间内搜集能彻底击杀克兰门汀的军备,要是让她逃出亚登,那将会是一场灾难。

就在二世焦急的思考着如何应对接下来的情况时,一阵嘈杂的机械响动传入了二世耳畔,接着他便听到了他忠实伙伴的呼唤声。

紫罗兰驾驶着他们的蒸汽马车赶了过来,那轰隆的蒸汽响动与齿轮咬合声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紫罗兰把输出功率调到了最大,马车风驰电掣着来到二世跟前。没有多余的对白,二世跳上了马车的货箱,接着二人便乘着马车朝克兰门汀飞驰而去。

二世一直观察着克兰门汀的动态,但他手边没有任何攻击性道具。焦虑中,他看到马车货箱里有一张粘在货架里的纸条。二世和紫罗兰从来没有往马车上贴过什么东西,而且之前他检查马车的时候也没有纸条,这明显是最近才被人贴上去的。

二世把纸张扯了下来,纸上只写着一行字:

“你好像束手无策了呀?”

二世额头青筋暴起,这一定是巧手匠那混蛋的纸条!而当二世准备撕碎纸条时,纸上的字突然发生了变化,成了另一行字:

“我能给你点援助。”

这家伙,到底是要干嘛?可现在这情况,二世不得不接受巧手匠的援助。下一秒,纸张上的字变成了:

“货架里有别的东西。”

二世急忙在货架里翻找,果不其然,他找到了一个闪闪发光的奇异装置。这装置前端像是一个针管,连着针筒的是一个金属筒,可以往里面装东西。金属筒下方是一个握把,上面还有一个扳机。

“这东西就能退治克兰门汀?!”

纸条上再也没有其他内容了,二世顿时怒上心头,但他很快就冷静了下来,巧手匠的每一个举动都有着他的意义,那自己手里这个东西自然就有它的用处。二世盯着那个金属筒,总觉着自己好像带着相关的东西。他在自己身上摸了摸,接着便把自己之前在月槲之宫抢到手的血神之血拿了出来。这瓶暗红色的液体永不凝固,二世能在这暗红色里看到足以毁灭世界的邪恶,但眼下这便是他的制胜法宝。

血神之血有两种,鲜红色的可以把人变成怪物,那暗红色的能做什么?答案嘛,只有一个方法可以知道。

二世把血神之血安装在了针筒上,接着便站在货箱边缘,盯着离他有十几米的、在峡谷里逃窜着的克兰门汀。

“赛格,把车子往悬崖边开一点!”二世举着针筒对紫罗兰喊道。

“你要干什么?”

“拯救世界!!!”

二世朝紫罗兰投去一个自信的微笑,紫罗兰知道二世已经做好了准备和觉悟。

“要是你死了,我就咒你永远不得升至我主的花园,要在下届忍受业火的煎熬!!!”

“嘴巴可真不留情面哪,我的朋友!!!”

紫罗兰驾驶着马车靠向了一侧的悬崖,克兰门汀此时就在他们下方的峡谷里。紫罗兰跟克兰门汀保持着相同的速度,朝二世点了点头。

有你这样的朋友是我这辈子最大的幸运。二世朝紫罗兰点头回应后,纵身一跃跳向了峡谷里的克兰门汀。

“把那东西给我碾成粉末!!!高格力斯!!!!!”

二世飞速地坠落向克兰门汀,而那逃窜中的怪物完全不知道,死亡已从天而降!

“我主荣光!!!噫呀呀呀呀呀呀呀呀!!!!!”

克兰门汀死到临头才发现从空中逼近自己的二世,慌乱中她的本体出现在了那一团触手之中,接着她胡乱地朝二世刺出自己的触手。

但,受宠爱者岂能被此等丑陋之物所伤?二世此刻心里充满了一往直前的勇气与坚定无比的意志,这些惊慌失措的触手没有一根擦到二世。接着二世便重重地降落在克兰门汀本体一旁,这些柔软的触手还替他缓冲了大部分冲击力。

克兰门汀的本体害怕的颤抖着,她的独眼里全是对眼前这个人类,这个能被她轻易杀死的渺小人类的畏惧。二世威严地瞪着克兰门汀,在她眼里,他就像是天上派下来惩戒自己的使者一般骇人,她无助地尖叫着,但她已经逃不了了。

“人类也许能被你这样的怪物虐杀,但我们有着足以粉碎一切的意志和荡平八荒的气概,这是你们这些畸形之物无法理解的境界,也是你们的神明无法给予你们的力量!”

二世朝克兰门汀举起了针筒,克兰门汀发出了濒死野兽般的惨叫。

“人类,世间明珠,万物之长!!!”

说罢,针筒便没入了克兰门汀的脖颈。

.......

紫罗兰被一个死胡同拦住了去路,他不得不停下马车,冲到悬崖边查看峡谷里的情况。克兰门汀的身躯已经化作一尊灰白的塑像。在微风的吹拂下,那塑像就像是野草烧尽后随风飞舞的灰烬一般,化作无数粉末。

“高格利斯!!!”

紫罗兰没有看到二世的踪迹,他一把扯掉外套,接着纵身一跃跳进了峡谷底的河流里。他在水面下也没有任何收获,他焦急的四下呼喊着二世的本名,寻找着他。

万幸的是,紫罗兰看到了坐在在不远处的码头上的二世,他赶紧朝二世游了过去。

浑身再次湿透的二世坐在码头上,在他怀里的,是只剩下一个头、一段左臂和一小部分的克兰门汀本体。但二世明白,眼前这个眼神清澈,神情平静,微笑着看着他的不再是那个残忍的恶魔,而是亚登的拉菲。

“很抱歉最后是这个结果。”二世眼角浸着泪水对拉菲说道,“我很抱歉。”

拉菲微笑着轻轻摇了摇头,用自己那残破的左手轻轻擦去了二世的眼泪,说道:“...您不必...我现在...很平静...”

二世没能说出话,他现在只想陪这个姑娘度过她最后的时光。

“....她已经走了....苦难......结束了......”

但拉菲眼角也流出一行泪,说道:“....被她杀害的人们......在我耳畔哭喊.....我无能为力.....”

“这是克兰门汀做的,你已经足够努力了。”

拉菲的眼睛渐渐地闭了起来,她的眼神也黯淡了下来。

“...谢谢您...斯泽吉姆二世先生...”

“拉菲.......”

二世替她合上了眼睛。

......

数日之后,二世和紫罗兰离开了亚登。在他们离开之前,几乎整个亚登的人们都来为他们送行。

赫博同二人握了手,说道:“二位是我们亚登的恩人,这份恩情我们无以为报,但我们亚登将永远为你们敞开大门。”

奥斯克杵着拐杖来到他们面前,说道:“你们二位是我见过的最具胆识的勇士,我仅代表亚登卫队向你们致以最为崇高的敬意。”接着他朝紫罗兰深深地鞠了一躬,说道:“我为我之前对您说过的那些无理之言道歉,希望您能原谅我,紫罗兰小姐。”

紫罗兰强忍着怒意朝他点了点头。

金葵酒店的托尼老板带着他的妻儿来向二世道别,他的女儿朝二世竖起大拇指,喊道:“你真厉害,鬼先生!”

罗森比尔商会的鲁提耶和阿冉父子二人也来了。鲁提耶向二世和紫罗兰表示了敬意,并且代表亚登赠送了二世许多珍贵的货物。

“您是我见过最令人称奇的年轻商人,斯泽吉姆二世先生。能结识您这样一位人物是我的荣幸。”

同鲁提耶握过手后,二世走到阿冉面前,说道:“很抱歉我没能救拉菲。”

阿冉咬着嘴唇说道:“先生已经足够努力了,而且您也确实降服了克兰门汀。我很感谢您为拉菲姐姐做的一切。”

紫罗兰也同阿冉道了别,阿冉红着脸拿出了一个精致的香囊送给了紫罗兰。后者轻轻叹了口气后,给了这小伙子一个拥抱,说道:“有缘再见。”

就这样,二世和紫罗兰在亚登的冒险便结束了。但这并不是他旅途的终点,反而是接下来同结社战斗的开端。在他离开前,亚登卫队在搜索神殿地下区域时,发现了一张老旧的货单,货单上是结社祭祀仪式所需物品,货单显示这些物品来自更南方的一个名为威尔斯托姆的海港。二世决定继续向威尔斯托姆进发,探寻结社的更多秘密。

二世坐在货架上,盯着背后越来越远的空中城邦,沉思着。

见二世眉头紧锁,紫罗兰便问道:“关于阿尔特翠丝的事,你真的不打算告诉他们吗?”

“...告诉他们什么?你们敬爱的大祭司是个邪教头子吗?”二世撑着脸回答道。

“......”

“你我都知道,在这种情况下信仰破灭是件多么可怕的事。亚登现在需要他们的神官来引导他们,决不能在这时让亚登神殿威信扫地。对他们没有任何好处的真相我才不想说呢。”

“...你还真是个好心肠的家伙。”

“哼哼,这么多年了你才发现?我的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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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恃之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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